却服权奇女丈夫,道心潭粹与人殊。波澜起落无痕迹,似此奇情古所无。
如此江山,送多少英雄去了。
又尔我蹋尘独漉,睨天长啸。
炯炯一空馀子目,便便不合时宜肚。
向人间一笑醉相逢,两年少。
使不尽,灌夫酒。
屠不了,要离狗。
有酒边狂哭,花前狂笑。
剑外惟馀肝胆在,镜中应诧头颅好。
问匏黄阁外一畦蔬,能同否。
亚洲大陆有一士,自名任公其姓梁。尽瘁国事不得志,断发胡服走扶桑。扶桑之居读书尚友既一载,耳目神气颇发皇。少年悬弧四方志,未敢久恋蓬莱乡,逝将适彼世界共和政体之祖国,问政求学观其光。乃于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腊月晦日之夜半,扁舟横渡太平洋。其时人静月黑夜悄悄,怒波碎打寒星芒,海底蛟龙睡初起,欲嘘未嘘欲舞未舞深潜藏。其时彼士兀然坐,澄心摄虑游窅茫,正住华严法界第三观,帝网深处无数镜影涵其旁。蓦然忽想今夕何夕地何地,乃在新旧二世纪之界线,东西两半球之中央。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置身世界第一关键之津梁。胸中万千块垒突兀起,斗酒倾尽荡气回中肠,独饮独语苦无赖,曼声浩歌歌我二十世纪太平洋。巨灵擘地铓鸿荒,飞鼍碎影神螺僵,上有抟土顽苍苍,下有积水横泱泱,抟土为六积水五,位置错落如参商。尔来千劫千纪又千岁,倮虫缘虱为其乡。此虫他虫相阋天演界中复几劫,优胜劣败吾莫强。主宰造物役物物,庄严地土无尽藏。
初为据乱次小康,四土先达爰滥觞:支那印度邈以隔,埃及安息邻相望,厥名河流时代第一纪,始脱行国成建邦。衣食衎衎郑白沃,贸迁仆仆浮茶粮,恒河郁壮殑迦长,扬子水碧黄河黄,尼罗埃及河名一岁一泛滥,姚台蜿蜿双龙翔。水哉水哉厥利乃尔溥,浸濯暗黑扬晶光。此后四千数百载,群族内力逾扩张,乘风每驾一苇渡,搏浪乃持三岁粮。就中北辰星拱地中海,葱葱郁郁腾光镵,岸环大小都会数百计,积气淼淼盘中央。自馀各土亦尔尔,海若凯奏河伯降。波罗的与阿刺伯,西域两极遥相望;亚东黄渤谓黄海、渤海壮以阔,亚西尾闾身毒洋;斯名内海文明时代第二纪,五洲寥邈殊中央。
蛰雷一声百灵忙,翼轮降空神鸟翔,咄哉世界之外复有新世界,造化乃尔神秘藏。阁龙归去举国狂,帝者挟帜民赢粮,谈瀛海客多于鲫,莽土倏变华严场。朅来大洋文明时代始萌蘖,亘五世纪堂哉皇。权力渐夺西海席,两岸新市星罗碁布气焰长虹长。世界风潮至此忽大变,天地异色神鬼瞠;轮船铁路电线瞬千里,缩地疑有鸿秘方;
四大自由塞宙合,奴性销为日月光;悬崖转石欲止不得止,愈竞愈剧愈接愈厉,卒使五洲同一堂。流血我敬伋顿曲,冲锋我爱麦寨郎。鼎鼎数子只手挈大地,电光一掣剑气磅礴太平洋。太平洋!太平洋!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张肺歙地地出没,喷沫冲天天低昂,气吞欧墨者八九,况乃区区列国谁界疆。异哉!似此大物隐匿万千载,禹经亥步无能详,毋乃吾曹躯壳太小君太大,弃我不屑齐较量。君兮今落我族手,游刃当尽君所长。吁嗟乎!今日民族帝国主义正跋扈,俎肉者弱食者强,英狮俄鹫东西帝,两虎不斗群兽殃;后起人种日耳曼,国有馀口无馀粮,欲求尾闾今未得,拚命大索殊皇皇;亦有门罗主义北美合众国,潜龙起蛰神采扬,西县古巴东菲岛,中有夏威八点烟微茫,太平洋变里湖水,遂取武库廉奚伤;蕞尔日本亦出定,座容卿否容商量。我寻风潮所自起,有主之者吾弗详,物竞天择势必至,不优则劣兮不兴则亡。水银钻地孔乃入,物不自腐虫焉藏。尔来环球九万里,一砂一草皆有主,旗鼓相匹强权强,惟馀东亚老大帝国一块肉,可取不取毋乃殃。五更肃肃天雨霜,鼾声如雷卧榻傍,诗灵罢歌鬼罢哭,问天不语徒苍苍。噫嚱吁!太平洋!太平洋!君之面兮锦绣壤,君之背兮修罗场,海电兮既设,舰队兮愈张,西伯利亚兮铁道卒业,巴拿马峡兮运河通航,尔时太平洋中二十世纪之天地,悲剧喜剧壮剧惨剧齐鞈鞺。吾曹生此岂非福,饱看世界一度两度为沧桑。沧桑兮沧桑,转绿兮回黄,我有同胞兮四万五千万,岂其束手兮待僵。招国魂兮何方,大风泱泱兮大潮滂滂。吾闻海国民族思想高尚以活泼,吾欲我同胞兮御风以翔,吾欲我同胞兮破浪以飏。海云极目何茫茫,涛声彻耳逾激昂,鼍腥龙血玄以黄,天黑水黑长夜长,满船沈睡我徬徨,浊酒一斗神飞扬,渔阳三叠魂憯伤,欲语不语怀故乡。纬度东指天尽处,一线微红出扶桑,酒罢诗罢,但见寥天一鸟鸣朝阳。
沈恨地。百年战伐能记。层层劫烬閟重渊,潜虬不起。
但看东海长红桑,蓬莱极目无际。
耿长剑,谁更倚。虞泉坠日难系。鼓声断处月沈沈,浪淘故垒。
返魂槎客若重来,酬君清泪铅水。
夕阳一霎见蜃市。又罡风、吹堕千里。欲问人间何世。
看寒流涌出,汉家明月,消瘦姮娥山河里。
紫甲颦烟,素心泫露,等闲消得黄昏。幽谷年年,孤芳谁共温存。
多情应解思公子,渺予怀可奈无言,最凄凉月冷空庭,香返骚魂。
秋人别有秋怀抱,将灵均遗佩,写入冰纨。雨叶风枝,古今无限荒寒。
凭君莫问移根地,怕著来总是愁痕。更销凝,象管抛余,泪满湘沅。
在昔吾居夷,希与尘客接,箱根山一月,归装稿盈箧。
虽匪周世用,乃实与心惬,如何归乎来?两载投牢筴。
愧傣每颡泚,畏讥每慑魄,冗材惮享牺,遐想醒梦蝶。
推理悟今吾,乘愿理夙业。
郊园美风物,昔游记攸玾,愿言赁一庑,庶以客孤笈。
其时天降凶,大地血正喋,蕴怒夙争郑,导衅忽刺歙。
贾勇羞目逃,斗智屡踵蹑,遂令六七雄,傞舞等中魇。
澜倒竟畴障?天坠真己压。
狂势所簸薄,震我卧榻齂。
未能一丸封,坐遭两黥挟。
吾衰复何论?天僇困接摺。
猛志落江湖,能事寄简牍,试凭三寸管,貌彼五云叠。
庀材初类匠,诇势乃如谍,遡往既纚纚,衡今逾喋喋。
有时下武断,快若髭赴镊,哀我久宋聋,持此饷葛馌。
藏山望岂敢,学海愿亦辄。
月出天宇寒,携影响廊屧,苦心碎池凌,老泪润阶叶。
咄哉此局棋,坼角惊急劫,错节方我畀,畏途与谁涉?莘莘年少子,济川汝其楫,相期共艰危,活国厝妥帖。
当为雕鸢墨,莫作好龙叶。
夔空复怜蚿,目苦不见睫。
来者傥暴弃,耗矣始愁惵。
急景催跳丸,我来亦旬浃,行袖东海石,还指西门堞。
惭非徙薪客,徒效恤纬妾,晏岁付劳歌,口呿不能嗋。
可怜阿松,万恨千忧,无父儿郎。记而翁当日,一身殉国,血横海峤,魂恋宗邦。
今忽七年,又何世界,满眼依然鬼魅场。泉台下,想朝朝夜夜,红泪淋浪。
松兮躯已昂藏,学问算爬过一道墙。念目前怎样,脚跟立定,将来怎样,热血输将。
从古最难,做名父子,松汝嵌心谨勿忘。汝行矣,望海云生处,老泪千行。
沥血一杯酒,与君兄弟交,君母即我母,君仇即吾仇。
况我实君累,君更不我尤,我若不报君,狗彘之不犹。
劝君且勿哭,今哭何所求?磨刀复磨刀,去去不暂留。
上有天与日,鉴我即我谋。
我行为公义,亦复为私仇,脚蹴旧山河,手提贼人头,与君拜墓下,一恸为君酬。
万一事不成,国殇亦足豪,云霄六君子,来轸方且遒。
谁能久郁郁?长为儒冠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