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任好风。(任 一作:待)
舒位祖籍直隶大兴(今属北京)人,但舒位自称:“余生于吴门大石头巷。”伯父希忠曾官江南,父永福偕行,因而寄居吴门。乾隆三十年(1765)母沈氏于苏州生下舒位,沈氏本也吴人。舒位少颖悟,十岁能文,伯父希忠赞曰:“此吾家千里驹也。”14岁随父任居广西永福县,其父官舍后有铁云山,因而自号铁云山人。乾隆五十三年(1788)中举人,不久伯父犯事遭抄家,于广西任县丞的父亲亦以事失官,旋殁于江西。舒位奉父柩回吴门,但家贫无屋而一度借居湖州乌镇,后才移居苏州。
舒位一生坎坷,曾九次参加会试考试,皆不中,遂绝意进取。居京师时,作戏曲,礼亲王爱其才,辄以作品付家乐演习,给以润笔,并与当时的戏曲家蒋士铨、王昙等相友善。舒位因家境贫寒,后赴河北河间府太守王朝梧幕中任幕僚,嘉庆二年(1797)曾随王朝梧从军黔西征仲苗。舒位事母至孝,嘉庆二十一年(1816),母殁,舒位自真州戴星奔丧回家,由于悲伤过度,不进水浆,同年除夕卒。舒位生卒皆在吴,“实终身为吴人”。
舒位读书颇博,又奔走四方,接触社会生活较为广阔。其诗多羁旅、行役、赠答及咏史之作;他的诗清峻奇肆,在一部分作品中流露出失意的哀愁;也有些篇章讽刺时政或抨击现实,如《叩头虫》、《□虎行》、《杭州关纪事》等。他的诗以七古、七律为最胜,如《张公石》、《朱野云断墙老树图为石敦夫题》、《破被篇》,为同时代人所称誉(法式善《瓶水斋诗集序》);咏明妃、诸葛亮、陶渊明、项籍等人的七言律诗,也很新警。法式善曾以舒位与王昙、孙原湘为“三君”,作《三君咏》;龚自珍则将他与彭兆荪并举,称赞他的诗歌风格“郁怒横逸”(《己亥杂诗》自注)。舒位精通曲律,所作戏曲,人称当行。
舒位的诗作很有成就,可他非常谦逊,把自己的知识和创作成就比作大海中的一瓶水,所以命名自己的书斋为“瓶水斋”。著有《瓶水斋诗集》17卷、《瓶水斋诗别集》 2卷,《乾嘉诗坛点将录》、戏曲《卓女当炉》、《樊姬拥髻》、《酉阳修月》、《博望访星》(以上四种合刻称《瓶笙馆修箫谱》)、《桃花人面》及《琵琶赚》等。
舒位和《乾嘉诗坛点将录》
关于《乾嘉诗坛点将录》的来历,据云是舒位和陈文述(云伯)以及二三名士,酒余饭后,游戏三昧,闲谈当时诗坛人物而成的。其中以沈德潜为托塔天王,袁枚为及时雨,毕沅为玉麒麟,钱载为智多星,蒋士铨为大刀,赵翼为霹雳火……此外当时诗坛名人如洪亮吉、黄景仁、阮元、张问陶等人也各有其位。点评的结果传出去,知者无不绝倒,以为毕肖。后来舒位为评点的人物配上赞(可能还对排位做了一些订正),并作了序,指出了这一游戏之作在文学批评上的严肃意义:“夫笔阵千人,必谋元帅;诗城五字,厥有偏师。故登坛而选将才,亦修史而列人表……文章千古,玉帛万重,盖唯善将将者,始可与言诗矣。”
对同时代的诗人进行评点与排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我们三百年后来看《乾嘉诗坛点将录》,亦不能不讶服于其公正与准确。这一方面是由于舒位在诗歌上的卓绝见识,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的评论态度:“或盖棺而论定,或盍簪而弗疑,或廉蔺之无猜,或尹邢之不避。”
在人物的编排上,他并没有完全按照《水浒传》第七十回的座次安排,而是根据被评点人物的特征作了一些调整。例如,扑天雕在《水浒》中是掌管钱粮头领,在《乾嘉点将录》中扑天雕杨芳灿被列入马军正头领,只保留了一个小旋风阮元为掌管诗坛钱粮头领。又比如,将黑旋风王昙单独列为步军冲锋挑战正头领,将混江龙姚鼐单独列为水军总头领,将紫髯伯翁方纲列为相士头领(紫髯伯在《水浒》中是兽医)。他还根据诗坛的宗派与源流,将一些诗人们分列为“登云山旧头领”、“清风山旧头领”等。此外,为免“有伤忠厚”,对于梁山上形象不怎么高大的四位军中走报机密头领(铁叫子,鼓上蚤,金毛犬,白日鼠)他干脆付诸阙如,这一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为后世各家“点将录”所袭用。
赞语是《乾嘉点将录》的一大特色。这些赞语,或独赞,或合赞,多则数十字,少则六字八字,既说明了被点评者的特征,又考虑了《水浒》相应人物的性格与遭遇,精辟而有韵味。例如对花和尚洪亮吉的赞:“好个莽和尚,忽现菩萨相,六十二斤铁禅杖”;对行者黄景仁的赞:“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对青面兽张问陶的赞:“殿前制使,将门子弟,可惜宝刀,用杀牛二”;对急先锋全祖望的赞:“长枪大戟,震动一切”,无不意味深长,会心之余,令人叫绝。
特别值得一说的是,舒位在《乾嘉点将录》中将自己评为没羽箭(自己评自己,在其他的几部点将录中是没有的),并赞道:“弃尔弓,折尔矢,高固王翦有如此。似我者拙,学我者死,一朝击走十五子。”征诸诗史,洵为的论。如此自知而又自信,实在是叫人好生佩服。
始,故人唐宰相鲁公,开府南服,余以布衣从戎。明年,别公漳水湄。后明年,公以事过张睢阳庙及颜杲卿所尝往来处,悲歌慷慨,卒不负其言而从之游。今其诗具在,可考也。
余恨死无以藉手见公,而独记别时语,每一动念,即于梦中寻之。或山水池榭,云岚草木,与所别之处及其时适相类,则徘徊顾盼,悲不敢泣。又后三年,过姑苏。姑苏,公初开府旧治也,望夫差之台而始哭公焉。又后四年,而哭之于越台。又后五年及今,而哭于子陵之台。
先是一日,与友人甲、乙若丙约,越宿而集。午,雨未止,买榜江涘。登岸,谒子陵祠;憩祠旁僧舍,毁垣枯甃,如入墟墓。还,与榜人治祭具。须臾,雨止,登西台,设主于荒亭隅;再拜,跪伏,祝毕,号而恸者三,复再拜,起。又念余弱冠时,往来必谒拜祠下。其始至也,侍先君焉。今余且老。江山人物,睠焉若失。复东望,泣拜不已。有云从南来,渰浥浡郁,气薄林木,若相助以悲者。乃以竹如意击石,作楚歌招之曰:“魂朝往兮何极?莫归来兮关塞黑。化为朱鸟兮有咮焉食?”歌阕,竹石俱碎,于是相向感唶。复登东台,抚苍石,还憩于榜中。榜人始惊余哭,云:“适有逻舟之过也,盍移诸?”遂移榜中流,举酒相属,各为诗以寄所思。薄暮,雪作风凛,不可留,登岸宿乙家。夜复赋诗怀古。明日,益风雪,别甲于江,余与丙独归。行三十里,又越宿乃至。
其后,甲以书及别诗来,言:“是日风帆怒驶,逾久而后济;既济,疑有神阴相,以著兹游之伟。”余曰:“呜呼!阮步兵死,空山无哭声且千年矣!若神之助固不可知,然兹游亦良伟。其为文词因以达意,亦诚可悲已!”余尝欲仿太史公著《季汉月表》,如《秦楚之际》。今人不有知余心,后之人必有知余者。于此宜得书,故纪之,以附季汉事后。
时,先君登台后二十六年也。先君讳某字某,登台之岁在乙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