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屿亭何处,天涯水气中。
故人官就此,绝境与谁同。
隐吏逢梅福,看山忆谢公。
扁舟吾已僦,把钓待秋风。
①裴虬,杜甫的好友,字深原。韩愈《裴复墓志》:父虬,有气略,敢谏净,官谏议大夫,有宠代宗朝,屡辞不拜。卒,赠工部尚书。《唐书》:永嘉县,属温州。
②《寰宇记》:孤屿,在温州南四里永嘉江中,屿有二峰。谢灵运《登江中孤屿》诗云:“孤屿媚中川。”后人建亭其上。
③梁简文帝诗:“获阴连水气。”
④陶潜《桃花源记序》:“来此绝境,不复出焉。”
⑤《汉书》:梅福,九江人,补南昌尉。王莽专政,一朝弃妻子去,隐于会稽,至今传以为仙。《汝南先贤传》称郑钦为吏隐。
⑦僦,雇舟也。《前汉书·食货志》:“天下职输,或不赏其僦费。”《淮南子》:有僦车。黄生曰:上半送裴,下半自叙。东道有知交,游踪有前哲,故起扁舟之兴,与第四相应。风把钓,句法倒装耳。杜诗传刻,有音近而讹者,如“异花来绝域”,误作“开绝域”,遂与开拆犯重。有形近而讹者,如“扁舟吾已僦”,误作“吾已就”,遂与就此犯重。又如“巫觋缀蛛丝”,误“缀”为“醉”,亦音近而讹。“况复传宗匠”,误“匠”为“近”,亦形近而讹也。
此诗作于天宝(唐玄宗年号,742—756)年间。黄鹤注:“天宝十一载,公献《三大礼赋》,委官试文,但送有司参选。其《赠集贤学士》诗云‘故山多药物,胜概忆桃源’,盖有南游之志矣,与此诗扁舟之说相合。梁氏编在十三载,或相近。又曰:裴虬,大历四年为道州刺史。公有《暮秋枉裴道州手札》诗:‘忆子初尉永嘉去。’考《世系表》,虬终于谏议大夫,乃洗马裴之后。”诗为送别而作。尉本微员,无事功可见,故就永嘉山水写出登临韵事。隐吏承官,切县尉。游山承兴,切永嘉。未乃不忘故交,兼有失志远游之意。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反复观诵,感与惭并。夫铭志之著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愧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常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铭,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徇?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愧甚,不宣。巩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