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老争看乌角巾,应缘曾现宰官身。
溪边古路三叉口,独立斜阳数过人。
译文
父老们争着看我这黑色的头巾,是因为我这个平民,曾有过官职在身。
而如今,溪边路口人独立,看夕阳西沉,数过路行人。
注释
乌角巾:隐士之冠。
宰官:泛指官吏。作者因作宰官,借此自喻。
这首诗描写诗人处境的寂寞。组诗的前一首从寂寞写到热闹,这一首则从热闹写到寂寞。起二句说诗人出门时,有许多“父老”围着看他。他此时虽然像隐者、普通书生那样戴着“乌角巾”,但“父老”们知道他是一个曾经做过“宰官”的不平常人。角巾是隐士们喜戴的头巾,屡见于《晋书》记载。乌是黑色,杜甫《南邻》诗有“锦里先生乌角巾”之句。“现宰官身”,语出《法华经》,宰官,泛指官吏,用典无痕。苏轼虽然在政治上屡遭打击,屡受贬谪,但他才名极大,贬谪时经常有人欢迎他。他在黄州时如此,在惠州时也是如此,他诗中就有“到处聚观香案吏”、“父老相携迎此翁”之句。在儋州,“父老争观”,不只是“曾现宰言身”之故,而是他的文章、气节之名,也略传到海南中来。父老的亲近足以自豪,但诗人说“缘”(因为)的是“宰官身”,又足自悲。这二句写的是热闹中的寂寞,自豪中的悲凉。后二句专写寂寞,弥见悲凉。一阵的热闹过去之后,“路人”少到可“数”,环境的荒僻寂寞可知。诗人闲着无事在“数”这些“路人”,加以“斜旧”、“古路”,只身“独立”,显得悲凉之至。但诗句只写物象,不着议论,不抒情感,不露“寂寞”与“悲凉”的字样,而寂寞与悲凉自在物象中见出。一个才高一世,在文坛、政坛都能大显身手的苏轼,落到这种境地,就其自身来说,是不幸,就国家来说,又是十分不公平。但诗人却不自嗟叹,而用自我欣赏、自我回味的心境来对待它。他的旷达胸怀盖着内心的不平,但这种旷达只会把不平保持得更深微、更长久。这首诗的成功之处,就是能用恬淡的笔触,不露痕迹地来反映悲凉情境,蕴蓄着身世的不幸和社会的不平,高情远韵,余味悠然,而客观上却会引起读者极大的同情和为之产生愤慨。
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年),大诗人苏轼由惠州(今属广东省)贬所再贬儋州(治所在今广东儋县西北,辖境在今海南省西部地区),时已64岁,且病魔缠身,正处于“食无肉,居无室,病无药,出无友”的困境。此年岁末,作《纵笔三首》。
参考资料:
1、陈祥耀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459-460
轩辕休制律,虞舜罢弹琴。
尚错雄鸣管,犹伤半死心。
圣贤名古邈,羁旅病年侵。
舟泊常依震,湖平早见参。
如闻马融笛,若倚仲宣襟。
故国悲寒望,群云惨岁阴。
水乡霾白屋,枫岸叠青岑。
郁郁冬炎瘴,濛濛雨滞淫。
鼓迎非祭鬼,弹落似鸮禽。
兴尽才无闷,愁来遽不禁。
生涯相汨没,时物自萧森。
疑惑尊中弩,淹留冠上簪。
牵裾惊魏帝,投阁为刘歆。
狂走终奚适,微才谢所钦。
吾安藜不糁,汝贵玉为琛。
乌几重重缚,鹑衣寸寸针。
哀伤同庾信,述作异陈琳。
十暑岷山葛,三霜楚户砧。
叨陪锦帐座,久放白头吟。
反朴时难遇,忘机陆易沈。
应过数粒食,得近四知金。
春草封归恨,源花费独寻。
转蓬忧悄悄,行药病涔涔。
瘗夭追潘岳,持危觅邓林。
蹉跎翻学步,感激在知音。
却假苏张舌,高夸周宋镡。
纳流迷浩汗,峻址得嵚崟。
城府开清旭,松筠起碧浔。
披颜争倩倩,逸足竞骎骎。
朗鉴存愚直,皇天实照临。
公孙仍恃险,侯景未生擒。
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
畏人千里井,问俗九州箴。
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
葛洪尸定解,许靖力还任。
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予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余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余烈。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余曰 一作:予曰)
“嗟乎!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予之叹息。